疫情下的「救世主」Amazon,可以把它當成公共事業嗎?

原文:Coronavirus has made Amazon a public utility – so we should treat it like one, Wendy Liu

https://www.theguardian.com/commentisfree/2020/apr/17/amazon-coronavirus-public-utility-workers#img-1

翻譯:Tony

在Amazon,永遠是「第一天」(Day one)。創辦人傑夫貝佐斯(Jeff Bezos)在公司早期確立的這句標語,深深融入公司文化。自1997年,同一標語寫在每封股東信上,甚至在貝佐斯工作的大廈上。科技記者Alex Kantrowitz寫道,「第一天」意味「像初創企業般去發明」——呼喚持續的提升與創新。要活力,不要自足於現況。對貝佐斯來說,「第二天」是死亡的同義詞。

 

把企業的自我描述當真,未必是明智的做法。但基於Amazon驚人的發展速度與規模,認為「第一天」的心態跟其成功有點關係,倒是合理的。自1994年創立,Amazon已經成為世界上其中一間最值錢的公司。落筆之時,估值剛超過一兆美元。

Covid-19爆發沒有減緩Amazon的步伐。相反,即使其他企業不是縮減就是倒閉,我們看到Amazon卻能借用這場危機擴充業務。據報,消費者每一秒花了11000美元去購買Amazon的產品與服務。封城令把人們困在家中,很多人轉向Amazon的到戶送遞,令這間已經佔據美國50%網購市場的公司,進一步提高其領導地位。為了應付更高的需求,公司計劃增聘100,000新工人。儘管是間公司,Amazon卻愈來愈像一種公共設施。它甚至還跟加拿大政府合作去分發醫療設備,又跟英國政府合作送遞在家檢測儀器。事實上,Amazon可能是少數在疫情中變得更強大的零售商。

Amazon不斷創新帶來成功,卻也有所代價。Amazon缺少堅實的道德準則,這種無情對股東來說十分成功,對Amazon的「成功公式」以外的人來說,卻只是殘酷。Amazon在疫情中欣欣向榮,卻不是所有為Amazon打拚的人都能雨露均霑。

 

因為害怕受到病毒感染,消費者轉投Amazon一類的送遞服務,風險卻轉嫁到工人身上。紐約州的一位倉庫工人上月組織罷工,抗議公司缺乏安全措施,包括缺乏有薪病假,最後被秋後算帳,失去工作。一份洩漏的備忘錄,顯示Amazon的法律顧問打算在公關策略上,將這位工人描述成「既不聰明,話都說不清楚」。(寫下這句備忘的行政人員後來發表聲明,讀起來像是說「我不由自主,任由情緒主導寫了幾句話」。)

Amazon對前線工人的糟糕待遇——不論在危機中或危機前——揭露了「第一天」心態的黑暗面。Amazon致力提高生產力或對股東有利,卻使工作條件極之操勞。倉庫中總要放著止痛藥的自動售賣機,默認了這工作的折磨程度。對Amazon而言,這些附帶的傷害沒有關係,只要每天早上有足夠的工人上班就好。

Amazon顯然不打算對自家的工人負責。帶來的問題是,到底Amazon應該向誰負責。貝佐斯的帝國愈深入我們日常生活的根基,我們就更需要質疑它的動機。危機當中,反派(病毒)清晰可見,Amazon抓住機會,搖身一變當上這時代的救世主;即使我們足不出戶,它也能賜給我們日用的食糧。在其他的服務不是減慢就是停頓時,Amazon Prime快遞成了少數沒有斷裂的日常。但別誤會——Amazon不是紅十字會一樣的善心公益組織。說到底,Amazon是一間商業機構,其所有權結構,跟切實受到它影響的人之間,荒謬地脫軌。

 

不少科技公司留給創辦人們一大筆股份,Amazon不例外。貝佐斯賣出總值129億的股份之後,現在仍擁有接近6000萬手股份,或全公司的11%(他的前妻有4%,作為去年離婚協議的一部份)。在僱員上,所有權極度集中在早期行政級別的員工。在疫情中面對危險的工人卻不被代表︰倉庫工人以前還每年能分得一手股份,2018年連這微不足道的津貼也取消了。

當疫情令世界更依賴Amazon,我們該謹記到底是誰負責它的日常運作。說到底,不是貝佐斯本人送出貨物或包起紙皮箱。我們應該感謝前線工人,他們低薪、過勞、並時常面對危險。

在本質上,肺炎危機是對我們整個社會經濟秩序的壓力測試,無意地照見了制度無法照顧各種各樣的市民。結果是巨型的動盪。現在美國的失業率比起過往80年來更高;百萬計的租戶付不起租金;過去會受人排斥的政策,現在得到社會嚴正的討論。結構可以被改變——一旦我們擺脫危機,我們將發現它已經改變。我們的政治想像需要更新,以面對這新的現實。

Amazon愈運作得像公共設施,我們愈應該當它是公共設施對待。有很多條路可以摸索︰更有力的反競爭法;類似國有化的措施;分拆做不同公司;更有力的勞工保護;增強工人的權力。相比起為了股東權益,不惜犧牲工人將之放上祭壇的Amazon,我們可以得到平衡所有持份者權益的Amazon。

這些建議聽上去難以想像地激進,不單因為在位者不太可能支持削弱其財富和權力的措施。但或者我們可以借上Amazon的一句話。畢竟「第一天」的理念,它所指向的破壞與創新,確是有著某些吸引人的力量。Amazon只將這股力量用來最大化股東權益,未必太可惜了。

想像一下,如果我們將「第一天」的精神放在改變這個壓迫工人的社會經濟系統,使他們可以公平分享自己的勞動果實。或者「第二天」也就並不是那麼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