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週問題(2019/2/19)

新一年,我希望能多讀Marxism & Ecology的書。很慚愧,我一直以來對於環保議題的關心不多。但近來漸漸意識到,氣候危機是當下極為危急、不能迴避的議題(夜貓不久前便翻譯了一篇文章談論氣候危機的嚴峻程度)。這顯然是資本主義的運作形式所導致的。個人生活習慣的變改影響有限,而指望科技發展可取消這個問題,也是缺乏省思的過份樂觀。真正可阻止趨勢惡化,是「經濟活動的大幅縮減」,減少過度及無謂的生產與消費,但又得一定程度維持我們的生活水平──這件事在資本主義底下是不可能達成的。我覺得這個議題的意義在於,1) 它迫使我們去思考如何理性地「計劃」整體經濟;2) 時間在倒數,可能我們這一代人在世時未能力挽狂瀾,便要注定災難的結局,所以沒有無限的時光給人類原地打轉。

我剛剛接觸這議題而已,讀了兩本相關的書。Fred Magdoff和John Bellamy Foster的《What Every Environmentalist Needs to Know about Capitalism》是入門書,內容完整、顯淺又有力︰任何真有心想面對環保問題的人,都需要分享反資本主義的視野(當然,反之亦然)。另外讀的是拿了Deutscher Memorial Prize 2018的《Karl Marx’s Ecosocialism: Capital, Nature, and the Unfinished Critique of Political Economy》,作者是Kohei Saito。這是思想史的著作,作者顯示了馬克思本人如何吸取當時農業化學與物理學的最新知識,以了解資本主義對環境的破壞,並將之整合到其理論當中。這本書可助我們破除了某些對馬克思的成見,例如對生產力的發展過度樂觀啦、沒留意到環保的面向啦。現在剛拿上手在讀的,是Andreas Malm的《Fossil Capital: The Rise of Steam Power and the Roots of Global Warming》,一本光是開頭已經很引人入勝的歷史書。如果你也對這方面感興趣,不妨一同參考這份由網站Climate and Capitalism提出的書單

Tony

我沒有太認真的看書計劃,這和從前在學院的時候很不同。那時或多或少也有一個挺明確的研究目標,而且你很快會為不能看不同題目的書(更多是期刊文章)感到釋然。但離開了那種規訓以後就沒法這樣了。總是覺得有太多的左翼分析需要知道,而相對於一個固定的題目,世界的政治總是會左右一個左翼的閱讀旨趣。那是一種虛無而有確存在的責任感。好一段時間,我都為這樣的追趕感到壓力,更總是覺得沒有在真正前進著。

這好幾年,我還是無法好好疏理這種焦躁,但也看淡了。只要覺得每一本閱讀的書在當時都有其背後的意義就好。或許看過後會覺得無聊,或忘掉大半,但或許無論是知性的長進,或是作為一個左翼的責任,本應如此兜兜轉轉。

來年的閱讀大概有數個方向。第一是關於香港的民主路向的問題。香港的民主運動的無力已經不是一兩年的事。我一直的觀點都是只以政治自由為主導的民主運動,是不能真正鼓動低下階層參與的。尤其在我看到近年英美左傾運動的復興就更覺如此。但我大概需要更多的歷史知識去擴充完備我的想法。所以我大概總於會拿起我一直想看19世紀英國憲章運動的歷史——那是其中一個歷史上最龐大,將民主與勞工與低下階層結合的運動。他們追求的民主,和我們現在談的追求民主到底有甚麼不同﹖整個運動的走向、動員、文化、社會分層又是如何﹖這想必對於思考香港的問題有所幫助吧。

另外的方向,就是我大概會花點時間認真閱讀馬克思主義對環境問題的批判。現實是氣候問題已經迫在眉睫,暖化帶來的實質問題,以及對整個人類社會做成的動盪已經開始體現出來。我一直對這個問題感到憂心重重,但卻總覺得我應該花時間在一些我有能力影響的東西上。但我已經開始覺得,沒有比宣揚系統性對資本主義環境問題批判來得更重要的議題了。

如果有好的書籍,我也希望閱讀一些關於當代右翼,以及網絡或平台資本主義的分析。但我懷疑暫時未必會有足夠完整的書藉出爐。此外,為了普及,讓大眾理解到左翼分析的寬闊,我也會盡量找些比較偏門的題材。我就剛看了一本談量度「開心」、廣告、社會控制與管理的書。挺有意思的,但也是一些短期內對我思考不會有甚麼裨益就是。說到底,看書太功能性本身就挺荒謬。我沒有看過太多書,但足夠讓我肯定,在想看的書中找到想要的,和在一些好書中找到想看的,其實是差不多機率。這是運氣的問題,也是耐性的問題。

Ch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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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年底讀了Elizabeth J. Perry所著的《安源:發掘中國革命之傳統》。該書講述李立三、劉少奇和毛澤東等人當年在安源組織工人運動的歷史。書中令我印象最深刻的其中一點是:他們是看中了安陽的產業、人口結構有利於發動工人鬥爭,所以選擇在安源建立據點。讀到這裏,我無法不感到灰心。因為我雖不是革命家,但也想為建立一個民主的、社會主義世界做些微貢獻。而貪圖香港方便生活的我再細心想一想,就覺得生活在香港能做的東西相當有限。如果要利用香港的「優勢」,那麼令到華語世界接觸更多世界各地的左翼分析,同時令到外國的進步人士了解中國的情況,或許就是較有意思的事了。當然,設法在香港的左翼運動上做些事也是需要的。但或許要承認,香港的在地鬥爭雖是有機會減少壓迫,對世界局勢卻是影響相當有限。

換言之,我確立了在「世界」運動上和香港的鬥爭上要略盡微力。如果要為這兩個目標裝備自己,那麼未來要讀的書就太多了。為著那個較「大」的目標,我覺得要盡力惡補中國大陸的課。中國大陸今天的形勢,與過往中國的革命歷史是相關的。但就算我算是比一般人對中國近代史有更多興趣,但早前讀過中國托派王凡西的《雙山回憶錄》後,還是覺得我知的太少。這種無知其實也窒礙對今天中國的理解。所以,多讀中共革命和1949年後中國發展的書,從中建立一種民主左翼的中國分析,是我希望能做的。而我期望這種分析也可以在香港建立一套有別於官方和反共的中國視野。

此外,針對香港這一塊,將香港的情況放回在資本主義發展的脈絡下看是需要的。到底,英語世界左翼學者提供的、旨在減少壓迫的藥方是否適用於香港這個中國的資本主義城市?Guy Standing對precariat的分析又有多適用於香港?以上都是我短期內希望透過更多閱讀去回答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