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週問題(2018/10/1)

如果我要直截了當,那就是堅盧治(Ken Loach)的Land and freedom了。西班牙內戰和游擊隊,革命與愛情。片中述及軍隊民主,土地公有化的種種問題,也帶出西班牙內戰的悲壯歷史。要理念有理念,要愛情又有愛情。或許這才是最合理的答案。

但我就是嫌這片子太過大氣,這裡可以岔開一談我選影片的準則。首先我認為影片必須要有歷史的維度——說真的,談社會問題的話,可選的實在有太多。但社會主義的理念或相關問題,最能夠在歷史的宏大舞台上展現。盧治最社會主義的片子,在我而言都是歷史片。另一條件,和對象一起看的片子,我想帶多普通人的味道,也想有點淒美,所以就選了盧治的Carla’s song。

 

影片談的是帝國主義的問題。主角是80年代年青蘇格蘭巴士司機,衝動而仗義——就像我們想像中的低下階層一樣——碰巧遇上由尼加拉瓜而來的女主角卡拿。卡拿經常發惡夢,原來背負著家鄉內戰的夢魘,在美國帝國主義下支持的右翼軍隊追擊下逃脫,卻遺下了情人與同志。她的堅強與脆弱令她擁有驚人的魅力——最少對男主而言是這樣。而故事裡就這樣描述著他們相戀,卻又繞不開那場鬥爭。最後男主角便決定帶女主角一起回到尼加拉瓜,發現原來遠在天邊的美國與國際問題就如面前砲火與死亡一樣接近。我就不過份劇透了,但電影的訊息非常明顯,愛情力量巨大卻沒有甚麼超脫的,它無法離開社會鬥爭的脈落,而劇末卡拿的歌聲更是以最心悸地將之表達出來。我希望我的對象能夠理解到這一點。

看完以後我還可以聊聊美國帝國主義歷史和社會主義的關係,兩個人的影後討論真好啊。

Ch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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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向傾慕對象介紹社會主義,應該從何說起呢?是要說服他資本主義只會帶來剝削,而社會主義就是人類社會的終極出路嗎?很可惜,《問題餐廳》並沒有給予答案,只是提出一個問題:唔想咁樣,可以點樣?

劇集說的是一個很簡單的故事,一班朋友開了一家天台小餐廳,和樓下的連鎖高級餐館較量。但這家餐廳,主廚是一個有社交障礙的宅女;副廚是一個剛失婚、從未上過班的家庭主婦;經理是一個大學畢業,找不到工作的loser;店長是幫遭到性暴力的好友抱打不平,因而惹上官非兼被炒魷的無業游民。每個人都是在日本男性當道的職場上飽受挫折,無處容身,想來個絕地大反攻的女生。除了他們的甜點師傅,因為他是一個愛易服的男同志。

 

《問題餐廳》可以是一個復仇故事:樓下的高級餐廳正正是由店長的前僱主以集團式經營的,所以他們特地選這個位置開店。它也可以是一個成長故事:各人的創傷、自卑、隔閡,都在經營餐廳的過程中得到療癒。但我最想說的是一個家庭的故事:這家餐廳不止是一個工作的地方,更是他們共居生活的地方。無論在男性主導、功利算計的職場,還是容不下一夫一妻制以外的核心家庭,均沒有這群異類的歸宿。既然世界容不下我們,我們就自己創造一個講求協作而非層級的工作環境,組織一個講求接納而非壓迫的家庭吧。

正如開首所言,《問題餐廳》沒有告訴我們如何推翻這個制度,但我從不期望我們能輕易得到答案。故事難能可貴的,正是它往往能具體而不犧牲生活細節地,思考我們身處那個吃人的制度其實不是必然。至於一個理想社會的藍圖到底該如何,我們應該為怎樣的目標奮鬥,就正如每一段感情一樣,必需經歷漫長而難耐、豐富卻使人焦躁的溝通和學習,才能稍稍看清。

子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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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來說,戲劇最重要的永遠是娛樂性。如果劇本寫得不好,無論它的訊息有幾進步,都是失敗的戲劇。因此,要靠戲劇導伴侶向左,最好就是看具娛樂性的、又能帶出當今資本主義問題的戲劇。最近和伴侶追看《延禧攻略》,更令我覺得如果能在此時一起回看去年無線所拍的《不懂撒嬌的女人》,會有不錯的效果。

 

坊間有人批判《延禧攻略》故事「看壞人」。但在進入現代社會前的中國皇朝內,後宮佳麗為了皇帝的寵幸而勾心鬥角,甚至冒著生命危險積極懷孕產子,其實正體現了宮庭的專制父權如何塑造人性。《不懂撒嬌的女人》的背景是廿一世紀香港商業世界。此劇當然有兩性關係的內容,但我想說的卻是那幾位不分性別都致力爭取游生關愛的眼神的高級行政人員。游生是誰?他是袁文傑飾演的集團大老闆。那些衣著光鮮,似乎應該受過高等教育的管理人員為了自己的地位、權力、經濟回報就要設法得到游生的賞識。游生不見?氣餒失望!游生接見?雀躍萬分!游生不見自己但見自己的競爭對手?既妒且恨!整個邏輯其實與《延禧攻略》的後宮之爭沒有兩樣。

二百多年前的宮廷生活和今天的商業世界當然十分不同,但在同樣是行專制獨裁的地方,無權者要過較好生活,就只看一人的意思。《延禧攻略》中由君主決定妃嬪的命運,《不懂撒嬌的女人》則由游生決定誰有權力和更多金錢。想過好些的生活,大概是人性。但鬥過你死我活、阿諛奉承不但不是民族性、更不是人性。它是制度的產物。沒有這些「看壞人」的電視劇,只要我們在不平等和缺乏民主的制度下生存,都會被逼到自相殘殺。要我們不再如此,就要有一個民主平等的制度讓我們過活。而且民主平等不能只在政制上實踐,也要在經濟領域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