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田氏與朝倉氏一樣,在信長的銳意狂攻下,在一夜間兵敗如山倒,筆者在此一連串的論說中,反覆想強調的不是勝賴做對了所有事情,也不是要說勝賴對武田家的滅亡毫無責任,因為這個責任怎樣也得由他來負。只是,勝賴成為實際的武田家督至滅亡的大約十年間,其治政及方針並不是愚昧、無能、低能,內外有不少的問題及困難纏繞著武田氏及勝賴,比老父時強大數倍的敵人,繼任後的家中分裂及對立。中間發生了長篠合戰及御館之亂,令問題更進一步惡化,最終就在十年後滅亡。勝賴在這十年間並不是什麼也不做,坐以待斃,但奈何令其束手無策的問題太多。時不予我、眾叛親離、四面楚歌、強敵當前…這些最糟糕的狀況,不幸地幾乎在同差不多時間內發生在勝賴的眼前。縱使作為戰國大名甲斐武田家最後的家督,滅亡的責任是責無旁貸也好,但事實上,勝賴不過是在面對信長的天下布武的暴風之中,代表武田家上斷頭台的代表而已。信玄的內外政治決定所帶來的結果,以及武田家內部包括勝賴在內的派系對立,都使武田氏的力量趨向弱勢。
為什麼勝賴會在眾叛親離、四面楚歌的情況下滅亡?有份叛離的穴山信君把此歸咎於勝賴「用讒人亂、不聽親族諫」,最終滅亡時「一族士卒不動干戈,一時離散」。所謂的「讒人」,當然是指甲陽軍鑑也有重點提及的跡部勝資及長板釣閑兩人,至於「不聽諫」,乃指勝賴移到新府城一事。這些指控當然是穴山信君自我正名的說辭,但當中的批判是否真實,早有史家論及。簡而言之,勝賴重用以上兩人,並不是勝賴開始,跡部及長板兩人都是信玄時代派到勝賴身邊的重臣,他們的權力,尤以跡部勝資在長篠之戰後,漸漸增大,但卻遠遠未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因為武田家親類、重臣仍健在者眾多,武田信豐、小山田信茂都在決策高層,以上兩人的權力增大,乃長篠之戰後的權力重組下的部分產物,同時也代表勝賴權力擴張意向的象徵。 這就引起了原本參與政策而又被摒出核心的人不滿。
穴山信君此番說辭,本身固然存在政治因素,但從此看到,勝賴的權力增大,令武田一門及譜代重臣感到不快是不爭的事實。不過放眼當時的各大名家,權力集中是大勢所趨,也是歷史上必然發生的,這並不是勝賴的錯。若只片面地歸咎於勝賴,則代表為批評而批評而已,不是什麼卓見。 從結果來說,勝賴廣招埋怨,是作為當主的最大失敗。這跟九州的大友義統及越前的朝倉義景一樣,到危急存亡之時,才被所有家臣、親族背叛。這個除了說人心難測,也只能說勝賴無維繫人心的能力及魅力。這點也是肯定的事實。
故此,一如上面所說,武田家重新振作的確是時間問題,但信長卻不會給予這個時間。更甚的是,信長及征伐武田的總大將.織田信忠在木曾義昌倒戈,開闢了侵入甲信之路後,選擇先滅武田,上杉景勝如不是因為本能寺之變,恐怕滅亡也同樣是時間問題而已。 但與景勝不同的是,沒有正當地位及支持的勝賴及其武田家乃一盤散沙。信玄高舉的「人是城,人是牆,人是石垣,仇恨是敵人,友情是盟友」,諷刺地在勝賴時代,發生了長篠之戰及高天神城之戰兩大敗戰後,十年內盟友成了敵人,武田之城牆也「城破牆崩」。另一個信玄高舉的口號「疾如風、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也如實的反映在武田家的滅亡內:其滅亡疾如風,滅亡的過程徐如林,而敵人(信長、家康)兵鋒的確侵略如火,至於武田一門、重臣的舉動也如穴山信君所示般不動如山…這究竟是對武田勝賴的玩弄,還是經不起改變的武門名家.武田氏應壽終正寢的當然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