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信雄四宗罪再審判(2)與弟爭位 | 胡煒權

討伐明智光秀後,下一個要解決的便是織田政權的前途問題,於是發生了後來的清洲會議。

一般來說,我們理解的清洲會議是這樣的。信長次子信雄與三子信孝爭奪繼承權,於是秀吉看準機會,另推信長的嫡孫三法師(秀信)成為新的繼承人。這個決定也引發了柴田勝家和信孝的不滿,成為翌年賤岳之戰的伏線。

事實上,雖然信雄與信孝的爭執是真實的,但是一方面兩人爭的不是繼承權,而是秀信的監護人之位,而一開始推舉秀信的也不只是秀吉,而是織田家的四重臣柴田勝家、惟住(丹羽)長秀、池田恒興及秀吉,還有份屬信長最鐵的盟友德川家康為了解決兄弟相爭而作出的提案,這提案也獲得兄弟兩人的同意。

另一方面,柴田勝家並非一開始便支持信孝,而勝家與秀吉的對立其實是在清洲會議後,信雄與信孝的關係持續緊張下的結果。(有關清洲會議及賤岳之戰,將在今後,另開新文討論)

至於兄弟相爭的背景,一般是這樣描繪的:「無能又戀權的信雄VS有能有野心但地位低的信孝」;關於能力高低的問題,一直以來都認為信孝的評價遠高於兄長信雄,在上回提到的傳教士評價之外,以秀吉為主角的軍記《川角太閤記》也有類似的內容,然而一手史料上卻沒辦法確認。(信雄愚鈍的評價亦然)

一些學者認為,信孝在本能寺之變前夕開始獲得父親重用,成為四國征伐軍的總帥,是信長肯定他才幹的憑據。相反,信雄在天正七年擅自出兵伊賀卻無功而返,還遭到信長嚴斥,兩兄弟的才能之差十分明顯。

這種理解雖說是合理的,但這要留意的是兩兄弟的地位與織田家內的編制問題。

的確信孝是當上了四國征伐軍的總帥,同時也成為了三好家的養子,這意味著如果沒有本能寺之變,信孝充其量也只能當一個織田政權下的四國大名,即地位將與其他織田家臣同等,而當時的信雄已是位置僅次於父親信長、長兄信忠的人物。

可以說,信長此舉算是提升了信孝,但並不是大幅提升,也不代表放棄信雄。在官位、家中地位上,信雄還是遠遠在信孝之上,這除了因爲信雄生母是信長實際上的正妻外,信長對信雄的看重也是隱然可見的。

在當時的社會與江戶時代不同,是「子憑母貴」,這情況在信長安排信雄繼承名門伊勢北畠家,信孝只是神戶家的養子一事也是一目瞭然。

向來被肯定是信奉能力至上主義的信長,為什麼在這事情上「自相矛盾」、「親疏有別」?還是逆向思考一下,只是我們看不到信雄的能力⋯⋯?

說回清洲會議後的兄弟矛盾,領土分配是重要焦點。當時會議決定分配信長、信忠的領地,信雄獲得尾張、伊勢,信孝得到美濃,秀信則坐鎮安土,由各家老扶持,傳說中由信孝當監護人之說其實並不是事實。

不久,兩兄弟便為了新劃分所得的尾張、美濃邊境劃分的問題上起爭執,從目前的史料記載,似乎是信孝首先發難,與此同時,勝家在處理兩兄弟爭執時,試圖排除秀吉及池田恒興,打算只跟丹羽長秀合作處理;這裡便慢慢發展成「勝家-信孝VS秀吉-信雄」的局面(不過長秀還是支持秀吉)。

從僅有的史料中看到,自從在信長晚年開始,信孝便很積極爭取自己的地位,終於要成為一方諸侯之時,卻被光秀完全破壞了,難免有點心有不甘吧?

到了清洲會議後,他又積極與勝家、瀧川一益聯繫,當時瀧川及柴田支援信孝的目的就是要奪回逐漸被秀吉搶去的主導權。兩者一拍即合,但這舉動卻事實上破壞了清洲會議的眾議,以及所定下的格局。結果,信孝因為出頭太早,成為破壞「亂後體制」的不穩分子,被早早打壓,勝家及秀吉的一戰也在所難免。

因此,雖然我們一直都認為這裡秀吉在背後蠢蠢欲動,但這是受到遊戲及劇集的影響,導致我們看不到其他人各有打算的情況。

那麼,信雄又怎麼樣呢?事實上在史料裡,我們的確看不到他在信孝第一次起兵對抗為止,除了在接收尾張國為自己的領地上有點行動外,便看不到有主動的政治舉措,說好像把自己置身事外一樣。直至信孝與勝家走在一起,秀吉、長秀及恒興為了對抗,便擁立信雄為織田家的當家(即保留秀信的繼承人權利),造成織田政權的第一次內訌。

這裡重要的是,信孝舉兵意味著他反抗了清洲會議的決定,而他的失敗也等於自己斷送掉與兄長信雄相爭的政治資本。因此,與其說信雄與弟弟相爭,斷送了危如累卵的織田政權,其實信孝舉兵反抗,引發賤岳之戰,還捅破了清洲會議虛有其表的和諧和協議,最終間接地使織田政權逐步成為秀吉的囊中物。

後人將責任歸咎於信雄,其實就是與後來的小牧長久手之戰的性質混為一談,但如上所述,清洲會議至賤岳之戰的政治問題其實與信雄關係不大,也不見得他跟信孝一樣積極搞局。

那麼後來的小牧長久手之戰又是怎樣?是不是信雄將織田政權最後的一根稻草都親自拔掉呢?請留意下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