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區年代的香港足球 | 李峻嶸

一九九六至一九九七年甲組聯賽,是英殖時代最後一屆香港男子足球頂級聯賽。當年甲組只得七隊:南華、快譯通、流浪、好易通、星島、愉園、東方。二十年後,快譯通、好易通與星島都已成為「歷史」,不復存在。二十年後的港超聯賽,亦沒有南華和愉園的份兒。前者在月前突然宣在不踢港超;愉園雖在回歸後四次稱王聯賽,但亦在二零一零年降班。二十年後名字還在頂級聯賽出現的,就只有東方和流浪。有留意本地足球的人都知道,這兩支球隊過去二十年都試過離開頂級聯賽。除了東方和流浪外,特區年代第二十一屆頂級聯賽還有以下八支球隊:傑志、夢想、飛馬、理文、大埔、元朗、南區、R&F富力。

職業足球

比較一下二十年前後的頂級聯賽參戰球隊,我們可以見到以下三點主要分別。

首先,快譯通、好易通兩支商業球隊早已不存在。自從快譯通在十多年前退出後,仍有商號會冠名贊助球隊。但完全以自家品牌為名的本地球隊亮相頂級聯賽,則只有二零零七至零八年球季的華家堡和今季的理文。
 
第二、地區球隊的冒起。來屆十支港超球隊中,大埔、元朗和南區都是有區議會在背後支持的地區球隊。要談香港的地區球隊,當然可以以六、七十年代的元朗為起點。但數十年前的元朗和荃灣儘管有地區領袖支持,但與今天的地區球隊那樣有政府的公帑投入(當然這些公共資源不可能獨自支撐一支職業球隊)是完全兩回事。
 
第三、是大陸球隊的出現。隨著反中意識的出現,富力這兩年的參賽惹起一些球迷不滿。而大陸球隊參加香港頂級聯賽之始,則是零一至零二年以「香雪製藥」名義參戰的肇慶名峰。當屆的甲組球隊只有七隊,當中除了名峰外更包括港會。換句話說,那年只得五支本地職業球隊(而且據報花花、流浪兩支球隊當年提供的波糧也非常有限),實在是本地職業足球的非常低谷時期。金融風暴對香港足球的影響可見一斑。
 
無論對羅傑承的印象如何,不得不承認的是,他在南華降班後獲挽留時接掌南華再大搞市場推廣,確是為暮氣沉沉的球市帶來了正面衝擊。即使後來羅氏離開南華,今天南華更加暫別頂級聯賽,本地職業足球總算是熬過了二零零零年至二零零六年間那段最低潮的時間。然而,熬過低潮也不等於球市能回復到低潮前的盛況。自從一九九九至二零零零年的聯賽決賽後,本地球會之間的戲碼已無法再吸引超過四位數字的人數入場觀戰。由此可見,在西歐聯賽的夾殺下,本地足球的吸引力已經大幅下降。商業球隊的大幅減少或許就是一個證明。事實上,大陸球隊南下帶來的不單是令頂級球隊的數目沒有那麼難看。各隊南下時為賽事帶來的獎金/贊助費,或者才更加重要。香港經濟下滑時靠北水南調、自由行等措施來激活經濟,同樣邏輯也發中在職業足球之上。

政府角色

政府經常被埋怨不支持本地足球。但其實相對殖民政府來說,特區政府在支持足球上已是「做多左好多野」。這些政策包括了上文提過的地區足球。康文署撥款支持的「地區足球隊訓練計劃」在二零零零年開始。後來這些球隊參加了丙組聯賽,而大埔則是第一支在地區足球計劃支持下打進甲組的地區球隊。二零零四年,康文署更與足總合辦了一個很多人早已忘記的見習職業足球員計劃。根據計劃的安排,入選球員不但會被分派到各支甲組隊,而且政府會負擔每人四千元的收入。就算是經濟蕭條時,四千元的月入也是非常低的數字。但既然足球在回歸前已非體院的重點項目,當年政府直接負擔球員的薪金,實在是破格的舉動。只可惜當年這批球員大多未能打出名堂(最成功的例子應是兩位被派往公民的球員:梁振邦和謝德謙)。

後來,在不同黨派的立法會議員積極游說下,政府終於在二零一一年推出鳳凰計劃。足總因此得到額外資源進行多項改革。頂級球會的班主和職業球員對鳳凰計劃(及僅接著的五年策略計劃)的資源不能用於職業足球自然很有意見。但難以否認的是,足總的管理、市場推廣以至青訓、代表隊和女足的發展是因得到額外的公帑支持而有一定的進步。而未來的將軍澳足球中心如能帶來成績,政府也必會提醒大家該項目如沒有政府支持,是永遠不會成事的。
 

香港代表隊

 
香港男足代表隊在回歸前的最後一項大賽為一九九八年世界盃外圍賽。當時郭家明重拾教鞭並重召老將,曾在主場力迫世界盃常客南韓,又以三比二力克泰國,看得在場球迷如癡如醉。可是後來爆出的假波案卻與作客泰國一仗有關。九七後,足總也有大動作去提升代表隊的成績。不過巴西籍教練彭利萊領軍九八年亞運會以兩場慘敗收場。後來的荷蘭化計劃也顯然因為兩地足球文化差異而未有理想效果。利沙雲與多名主力不睦,令到港隊在二零零二年的世界盃外圍賽的成績未如理想。
 
在零九年東亞運動會奪金之前,特區旗幟下的香港隊較令人振奮的戰績並不多。要數代表作,或許是在已故的黎新祥教練領軍下於2007年亞洲盃外圍賽兩和烏茲別克。另外,被「外判」予南華的港隊在台灣賽和北韓躋身2010年東亞盃決賽週,也值得一記。奇怪的是,香港對著屬亞洲一線的烏茲別克往往有超水準發揮。除了以上提及的兩場和局外,香港男足在2010年的廣州亞運和2014年的釜山亞運曾先後擊敗和賽和烏茲別克而晉級淘汰賽階段。到2015年亞洲盃外圍賽,港隊作客又以零比零與烏茲別克踢和,回師主場也力戰至最後十分鐘才連失兩球敗陣。
 
2009年的東亞運男足金牌突然令到葉鴻輝、陳肇麒等將成為全城皆知的球星。但要數代表隊過去二十年的真正高潮,還是要數2018年世界盃外圍賽兩場中港大戰。政治紛爭和中國足協的海報事件令到對體育運動毫無興趣的人都留意這兩場比賽。在運氣的關照和將士用命下,港隊主場作客兩戰都與中國隊踢成零比零。復任港隊教練的韓國人金判均因此名氣更大。
中國足協的海報之所以會出現,與港隊近年有大量歸化球員加入當然有關。無可否認,不少歸化球員令到港隊的實力提升了起碼一個檔次。但即使他們立下了功勞,球迷對於歸化球員是否窒礙了本地青訓產品的長成空間,仍然是一個敏感議題。

話說回來,大量來自非洲、巴西的歸化兵出現可能也與香港職業足球萎縮有關。在九十年代,香港甲組的外援以西方球員為主。大量非洲兵在千禧年後來港,他們所發揮的功能和那些年青的國援球員相似,就是在班費縮減時維持了廉價非本地球員的供應。對不少巴西、非洲球員來說,香港可以是大陸聯賽的跳板。就算未能北上賺人民幣,香港也給予了他們比起在自己祖家更好的生活條件,這樣才有多族群香港代表隊的出現。

總結

回顧過去二十年香港足球,香港仍然有自己的聯賽體系,仍然有自己的代表隊。但除此之外,無論是職業足球還是代表隊,過去二十年都出現了很大的改變。這些改變與九七回歸沒有太大關係。改變了香港足球的主要因素是外國足球直播的挑戰、經濟蕭條帶來的職業足球低潮。而政府雖然總被指責輕視包括足球在內的體育運動,但其實特區年代政府給予香港足球的支持,確是比殖民時代更多。這些支持是否合適,是否足夠,是否有效,則當然是可以再討論的事情了。

後記:二十年不是短的時間,要完整記載、分析香港足球的演化需要的篇幅可能要起碼半本書。所以這一篇肯定不是過去二十年香港足球歷史的全面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