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上庭前一天,護士準時來到寫字樓,並且帶同了家人、同事和上司的求情信,還有接受私家醫生檢查後取得的精神科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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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生你好,今日 Ms. Lau 會同我地一齊開會,主要係睇返警方提供嘅 CCTV 片段,同你對返相關嘅人物事件,同埋由你確認條片有冇做過手腳之類。」「趙生,同埋我地要同你解釋返,飯堂同後樓梯都係冇裝閉路電視鏡頭,控方提供嘅,係你離開病房、經過走廊去飯堂、由飯堂沿返走廊行去後樓梯,仲有你返返入病房嘅片段。冇問題嘅話,我地開始喇。」
我就放入光碟,播第一條片。「拿趙生,呢個係你離開二樓病房嘅一刻,我地已經 mark 左時間,係 08:30:34。基本上有關嘅只係一剎那,你有冇問題?」「冇問題。」「個片係真確嘅?」「應該係。」
「拿我助手而家播緊第二條片。你留意下,個時間係 08:28:00 開始,我地可以睇埋個軍裝入飯堂嘅情況。阿基,你 fast forward 少少 …… 拿呢度,08:31:43,見唔見到個軍裝向緊飯堂方向?」「見到。」「拿慢慢,而家正常 play,08:32:56,呢個入鏡嘅護士,你認唔認到係邊個?」「應該係我。」「好,我地見到,一路行行行,未有任何衝突位嘅。」
「留意下,而家係最緊要嘅第三條片。飯堂到後樓梯。呢度開始,08:38:00 …… 好,嚟到 08:38:17,定一定格。見唔見到個男護士?」「見到,係我嚟。」「手有隻紙杯呢個?」「係。」「好繼續。拿好快,已經有個軍裝,你後面,08:38:18。而家兩個一前一後,行緊埋鏡,行,行,行,行。好,過左鏡。趙生,我唔播埋其他先,因為呢一段有樣嘢幾關鍵,我助手要同你搞清楚。阿基。」
「趙生,你上次開會話個軍裝出左飯堂就一路吊住你,係咁講粗口鬧你,你就冇理佢,直到過左防煙門入左後樓梯,佢就話要打你,你就淋佢,係嗎?」「係咁上下啦,頭先條片冇聲喳嘛,佢係不停鬧我架,你問醫院畀埋有聲嘅片先啦。」
「趙生,個重點係,我地睇返條片 …… 我想同你搞返清,你指佢不停鬧你,係由出左飯堂已經開始鬧,定係臨入到防煙門先至鬧?」「係一路行一路不停鬧架。」
「但係,條片影到大半條走廊,你兩個入鏡開始計,個軍裝其實一路 keep 住你後面起碼兩、三個身位,你要同法庭講佢邊行邊鬧你,其實就比較難 convince 法官嘅。」
「我助手講完等我加幾句︰或者咁講,呢個距離同環境,如果佢好似我地以往見嘅情況,係鬧你、挑釁你,導致到後來你用滾茶淋佢,第一,呢個頂多只可以當求情,唔可以打甩條罪,因為法律上佢嘅情況唔似構成對你有武力威脅,導致你要用武力自衛;第二,如果你個講法成立,咁個軍裝基本上要幾大聲講嘢、甚至大嗌大叫,先可以符合你個講法。你搵唔搵到走廊附近其他醫生、護士或者病人做證人,證明個軍裝當時大聲鬧你?」「咁 …… 又應該冇證人嘅。」
「如果你堅持,就可能要傳你上證人台提供呢個講法。因為你在警署從來冇講過軍裝追住你鬧呢件事,所以法庭係第一次由你把口知道呢樣嘢,法庭信唔信,亦完全只取決於你夠唔夠說服力。」
「另外,你而家未駛決定係咪要作供住。你可以去到審訊中段,控方結案之後,先再決定要唔要上庭自辯,我只係想提一提你,如果你決定要講 PW1 點鬧你挑釁你,一係你畀證人我,一係你自己上證人台講。而就我目前所知謊嘅情況睇嚟,你呢個講法好弱。」
「咁,係咪我畀唔到咩證據證明個警察有恐嚇我,我就要判好重架喇?」
「我再解釋畀你聽。你用滾茶淥傷個警察,而家條罪係『對他人身體加以嚴重傷害』,其實條罪本身仲重過一般襲警,就等同話你拎件武器襲擊一個人,打到爆缸、斷骨咁嘅程度。被人控告襲擊呀、傷人之類,你可以抗辯話你冇做過;另外,如果你承認有做過,你可以提出一個抗辯,就係成日講嘅 self-defence。自衛,即係對方打你,你保護自己,而用武力對抗,過程中整傷佢,如果法庭接受,唔係淨止判輕,係完全可以無罪,釋放。」
「但係法庭點先接受你話自衛呢?首先,你要證明對方真係有個武力威脅到你,你係真誠相信自己會有危險,呢個係第一關;之後,就要證明自己用嘅武力程度恰當,而呢個有客觀標準,唔係一句話『我覺得適當』就得。即係人地用支牙籤篤你,你用支點三八打爆佢個頭,咁當然唔可以啦。至於你個情況,第日上庭就係要解釋到,個警察做左啲咩、講左啲咩,係會令平常普通人都覺得,你用杯滾茶淋佢、阻止佢,其實係合理嘅。有呢樣野證明到,你贏面就好大。如果唔係,如果定罪機會高,你擔心重判,就可能要認罪求情。」
護士聽著聽著,眉頭就一路越鎖越緊。「拿你唔駛緊張,我再簡單講多次你今晚要決定乜嘢。如果你有把握,可以說服到法庭你淋個警察係出於自衛,聽日上庭,就話唔認罪,法庭會排期,開審。如果你決定認罪,聽日認,判刑可以減三分一,如果再拖到去開審喎日先認,就可能減得四分一甚至得五分一;呢條罪幾重,你未必會坐足最高三年,但係罪成幾肯定一定要坐,而且應該斷月計,唔係斷日或者星期計;你今日畀我嘅求情信同精神科報告,我聽日會全部帶去,如果認罪,我會遞畀法官求情用。再總結一次︰有把握證明到自衛嘅,聽朝同我講,唔認,排期打;想認罪嘅,聽日就好大機會即刻還押,中間我會求情;十五十六嘅,就最好都唔好認住,但如果到第日再認罪,扣減會少好多。你返去諗諗先,記得聽日早二十分鐘去到一庭門口。」「咁我返去先,聽日畀決定你,唔該晒劉律師。」「阿基,送完趙生入我房。」
「阿基,而家就算退一萬步,拗得到個軍裝有鬧過佢,頂多夠求情唔夠打甩。聽日佢如果指示認,我會搏一搏問控方 amend brief facts 加返一段話警察鬧佢,不過控方一定唔肯,我就唔傾向開 Newton,除非 client 畀到證人我。Psychi 點講?」
「情緒算穩定,唔見有暴力傾向。醫生話相信被告事發前後有抑鬱徵狀,可能同家庭壓力有關,但唔見有幻聽幻覺情況。警署 VRI 入面見到有猶豫、表情不安,幾條問題反應比較慢,但大致對答清楚,思路唔見有問題。」「即係最多拗到警署會面有可疑、壓力大,但冇得 plead mental,但起碼佢冇扮癲。求情信呢?」「老闆,屋企人、同事、舊同學、大學老師,加埋十八封,有一封係衛生界議員,都係話佢平時樂於助人呀品性平和呀今次係一時衝動之類。」「怕且都係勸佢認罪好啲。阿基,你今日早少少收工去醫院,對下控方畀份平面圖有冇錯。」
在醫院,我先後核對了急症室警崗、二樓病房、三樓飯堂,以至走廊和所有閉路電視的位置,然後回家。正當我正和兒子玩得不亦樂乎時,手機響了。
「阿基,你去左睇現場未?」「去左喇,控方幅圖冇錯。」「個警崗喺唔喺出事樓梯嗰個 wing?」「你等等 …… 唔喺。幅圖同現場一樣,警崗近東翼入口,條樓梯在西翼。反而警崗隔離有部 lift。」
老闆既然有吩咐,我不敢怠慢,第二天聆訊前三十分鐘已經開了一庭旁聽的玻璃房。沒多久,劉律師也到了,然後是護士。
「趙生,未開庭前,我想問多幾樣嘢,之後會畀意見你。你係咪每日都同一時間去買早餐?」「總之返親早更就係八點半去買早餐,我地每兩個月轉更,所以呢兩個月都係八點半去飯堂。」「得,我寫低。你響呢間醫院做左幾耐?」「到下個月底就五年半左右。」「即係呢五年半以嚟,只要你輪到返早更,都會八半買早餐,朝朝如是?」「係呀,朝朝。水吧阿姐都認得我喇。」
「你話你返工唔會經過東翼急症室,所以你唔識 PW1?」「係呀,都唔順路。我又唔駛收急症,真係從未同佢講過嘢喎。」「但你做左五年半,有冇『見過』佢?」「律師呀,我朝朝買早餐都會見啲軍裝出出入入,但有啲買完就走,有啲耷低頭食,我都認唔到佢地啦。」「即係你未見過呢個軍裝去飯堂食早餐?」「咁我又唔敢肯定佢係咪有去過,我可能有見過佢幾次,但係冇講過嘢冇嘈過呀,係今次先出事喳嘛。」
「最後兩件事︰第一,你有冇見過佢食完早餐落樓梯?」「咁肯定冇,除左嗰次,我從未見過有軍裝會行樓梯嘅,我從來冇見過佢行樓梯。」「好,我寫低。第二,你仲係咪堅持話佢離開間飯堂邊行邊鬧你?」「拿律師,講老實,我有作大左,所以我冇證人證明佢鬧我,因為實情佢冇鬧到我,不過佢一路跟住我行,我又真係怯,去到後樓梯,我就唔知點解突然覺得好驚 ……」
「Ms. Lau,控方到左庭喇喎。」「阿基,你去簽到先,我 advise 埋 plea 就入嚟。」「咁我要唔要同主控提,話你可能想改 brief facts?」「唔駛。」
法庭檢控主任率先發言。「裁判官閣下,控方向辯方確認,可以答辯。趙靈光,你被控於 2015 年 8 月 7 日,在衛生醫院主樓西翼梯間,對中國籍男子姚振平身體加以嚴重傷害,請問你認唔認罪?」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