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來南京的原因有很多,有公有私。美其名是有交流學習,但也帶逃避,如之前說過的,愛之深責之切﹐香港地和人我都有產生這種的心情,但又不忍心狠狠責罵,所以我用了一個比較軟弱的方法:自己躲一會。加上我對中國那份矛盾,覺得必須正視,所以的借處理後者的問題,逃避了前者。
這個月在大陸的經歷,比起「寡言」我會用「愼言」這比較褒義詞形容自己的少寫。去了4個城市,遇到過一些生氣的事,也碰上過一些讓我讚嘆的事,我都選擇不說。因為我知道一說,總有人會因為我的言論對產生既定印象,這就是社交的威力——即便你是一個多小的人物。所以我把那些很想即時分享的主觀片段都藏了起來,想著到一段能稍為下定論的時候才總結起來。
過去,我和不少人一樣,唸過中國歷史和文學,看過幾本有關中國政治的書,去過大陸不少地方,有不少大陸的朋友。無論那是有多真實,我仍是不想下什麼褒貶定論,想到康德的啟蒙之言時,就直覺透過他人的經歷和引導而成的不完全,即便身在大陸,但7-10天的吃喝玩樂、走馬看花片段也沒有讓我有什麼客觀的感受,所以更推動我的離開。
當然短短一個多月仍舊是太短了,此刻的感受在往後的半年而言,仍是很片面的,但因為是工作的原因,比起那短中期旅行或回鄉探親,更能稱為生活。特別是昨天的教會崇拜,把我香港的必要融在這兒時,就有點歸屬感了。每天和這裡的人一樣搭巴士、在繁忙時段逼地鐵上下班,和同事Happy Hour,看著最近很紅的電視劇《楚喬傳》,揭了兩本言情小說,決定周末想睡晚一點,那絕不是我一般在一趟「旅行」會做的事。
我的工作讓我比本來該看到的人文更宏觀一些,主要原因是大電視台公司,不同地方的人會願意離鄉別井到這兒來,所以我能接觸到南京之外各地的人,也剛巧,我跟的節目是一檔難得的世界性節目,接觸到是世界各地的人。我很喜歡這種多元性的朋友,這是我過去很喜歡香港,卻漸失去的多元性,沒想到遠在南京,亂打亂撞地讓我能待在一個這樣的地方。
雖然我過去曾說,我不想帶任何我的偏見去,但那種內心的東西,不是說不帶就不帶的。像我視覺至上的人,看到那種肉色絲襪、涼鞋、誇張韓妝、站姿、衛生什麼的都感到不自在。但我的同事和我們在香港碰到大多的內地人並不一樣,其中一個女生,是我暫時碰到最善良可愛的人,真實接觸到他們的個性、品格、真誠、幽默、理性時,都讓我覺我自己太濁了。
本想盡情使用我的冷漠、高傲、優越感橫著行走在這兒,然後草草地回家,顯然是失敗了。過去在HK01的工作,讓我了解到一件東西,人們把它稱為紅底時,很自然地把底下所有工作的人都稱為紅,在01哲學的留言下,我深刻地記得在那茫茫留言海中的一句很刺的話:「你地咪又係紅底!想搞幾個學術人文嘢轉移視線啫」那時心就被刺得很痛,那是一句多偏見和殺光一船人的話。但回想起來,這種想法卻是普及的。我在深知其害下也是如此,一個記者的朋友告訴我,他的報社是東方日報時,我那時心裡立即默默:「下,你咁都入去」,但我停了一下,立即想到了那句刺眼的留言,其實我不過也那樣一般見識。她告訴我裡面的人不是我想的那樣的。正如處一個內地官方的電視台,我又想以那些膚淺的想法定義一群人時,就會受到點衝擊。
有一晚,是六四,雖然是悄悄地聊,但他們每一個都和我一樣,知道著相信著我所知道相信的事。他們說著政治、感慨中國的封殺,說著自己是如何翻牆看到六四的視頻。又有一天OT到很晚,幾個女生在辨公室,她們聽我說李旺陽到銅鑼灣書店事件;聽我說佔中的目的和過程;聽我說香港和內地思想和民生的衝撞。又有一天,大會中,老闆指著一句對手的廣告語諷刺地說著:「改朝換代這也敢說,真不要命了」,大家都在笑。他們也許沒有說得那麼開放,但也沒有我們想得那麼保守。這次南京之行的前半段,達到了我的一些堅持,體現我想要的「對話」。過去我吶喊了好多遍,衝突不是在Facebook Wall中解開的,只有人們相見相處,才能把人當成人,而不是在鍵盤對面幻想對方是一個個在街道上穿著肉色襪的大陸人。
我當時就想香港街頭中,要是多碰到的是這些我欣賞的大陸人的話,我們對他們的那種矛盾和排斥是不是就能少一點呢?當我以為現在那麼方便了,他們大概能自由出入香港時,有個男同事說:沒去過,本來想去的,但因為內地戶籍的關係,那些通行證要回到自己的戶籍地方弄,太遠了,所以都沒有機會。還有在的士上碰到一個很開朗和我們很聊得開的司機,他說:呀喲,估計沒機會去嘍,哪有錢呀!我就有一點心酸起來。一方面,我記得自己不想他們來香港的,而現在,我卻多想讓他們看看我的地方,讓他們知道,香港不只是那些刻板。
本來,我並不想和這兒和任何人,發生任何一絲關係,可結果我還是板不下那冷漠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