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粹主義就是反民主:《What is Populism?》書介 | 沙治

無論在香港還是在西方,近年冒起的政治力量常被人以「民粹主義」一詞去描述。然而,到底民粹主義一詞有何含義,卻鮮有人深入討論。在美國普林斯大學政治系任教的Jan-Werner Muller去年底就出版了一本叫《What is Populism?》(由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出版)的新書,向讀者扼要地簡介了他所理解的民粹主義到底為何物。

這本書的正文只有約一百頁。在第一章,作者為「民粹主義」下了清晰的定義。作者強調,「反精英」不是介定一股政治力量是否屬於「民粹主義」的充分條件。對作者來說,民粹政治的特質在於反多元。簡單來說,民粹領袖將政治包裝成為一道德問題,只有具道德力量的人民才是真正的人民。在這套觀念下,一切異議聲音都會被視為反人民和理解被成為沒有認受性。所以在在野時,民粹力量必然有強烈的反精英特質。Jan-Werner Muller顯然是主張自由民主制的,所以在他筆下,民粹主義的排他性是反民主的。即使民粹領袖喜歡發動公投,但作者認為此舉的目的從來不是為了深化民主或者加強民眾參與,而只是民粹領袖用來強化自己綱領的手段而已。

作者料到作者會問,如果將自己的政治主張視為人民的主張,將其他陣營都視為不具認受性的話,那豈不是所有人都是民粹主義者?Jan-Werner Muller澄清,民主主義者和民粹主義者的不同在於,民主主義者會接實自己不能代表所有人民的事實。換句話說,如果在公平的民主選舉中落敗,民主主義者會承認失敗。但民粹主義者卻在任何情況下都會堅持自己才是人民的唯一代表。在去年美國總統大選前,特朗普提早宣布,如果他落敗一定是選舉有舞弊,正好反映了民主和民粹之分別。

近來,民粹主義多被用來形容右翼政治力量。但對作者而言,民粹主義絕非右翼專利。委內瑞拉的已故總統查韋斯就是Jan-Werner Muller在第二章經常提及的民粹領袖之一。第二章的主旨是分析如果民粹主義者上台執政的話,他們會推行甚麼政策?在特朗普當選後,這議題顯得更加重要。不少人認為,既然民粹領袖是靠反精英起家,那麼他們上台後自己成為精英,所以民粹領袖執政就是他們的結局。作者卻完全不認同這套說法。Jan-Werner Muller認為,民粹領袖上台後會主要動用幾個管治策略。當中包括將管治團隊/精英換成自己的人馬、大搞政治酬庸以至是打壓對民粹政權不利的非政府組織。作者強調,非民粹領袖都會用使用類近的管治手法,但民粹領袖卻由於自認為有道德基礎,所以可以公然地做這些行為,不像一般的民選領袖那樣有所忌諱。

對作者來說,民粹主義是民主的敵人,所以在最後的第三章,Jan-Werner Muller嘗試提出了應對民粹主義崛起的方法。作者雖然極度厭惡民粹主義者,但不認為我們應該忽視他們。他強調,和民粹主義者接觸和辯論,不等同我們要使用民粹主義者的手法。他主張大家認真面對民粹主義者提出的問題,但重點是不能用民粹主義者的角度去理解那些問題。

這本書的最大貢獻是簡短的介紹了民粹主義的內涵和向我們提出警告:民粹主義本身就是反民主的。觀乎特朗普上任初期的政策和發言,Jan-Werner Muller在第二章所提出的看法也似乎是切中要害。但到底我們應該如何對抗民粹主義?單純堅持和民粹主義者辯論,在這個強調速度、感觀而不是數據的年代,到底有多大作用?作者在第三章的主張,似乎過於樂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