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晚沒去愛丁堡廣場,我去了遮打花園 | 李峻嶸

昨天晚上,我沒有參加民陣舉辦、在愛丁堡廣場舉行的「G20 Free Hong Kong」集會。我去了附近的遮打花園,出席了另一個集會。我想,在2019年6月26日這個日子,就算整個「反送中運動」仍在戰鬥,我也應該去遮打,而不是愛丁堡廣場。因為,遮打花園集會所體現的,正好是今次運動所主張的原則和價值。相反,民陣集會那個主題,我無法認同。

我當然不反對爭取國際社會聲援香港現時的鬥爭和民主運動。事實上,跨境團結向來都是左翼應支持的原則。左翼和其他派別的人士對跨境團結應團結甚麼力量和甚麼人當然會有非常不同的看法。但今次容許我暫時放下「我們應否爭取資本主義強權支持」這個問題,而純粹以民主、人權作切入點來解釋一下為甚麼我無法接受「G20 Free Hong Kong」這句話。

「G20 Free Hong Kong」,翻譯過來就是「G20 解放香港」。可以解放一班人或者一個地方的,當然是正義之師吧。另一個翻譯的可能是「G20讓香港自由吧」。如果原文的意思是 「G20讓香港自由吧 」,那麼這句話要成立,有兩個可能性。第一個可能性,也是要G20是正義之師,它會讓香港自由。第二個可能性,是本身香港是因為G20而不自由,只要G20放手,香港就會自由。顯而易見,現在大家不是想G20放手,而是想G20插手、介入。所以, 「G20 Free Hong Kong」這句話要成立的前提,就是G20是一個可以被我們期待去主持公義的組織。

但G20本身是如此嗎?當然不是! G20正式成員包括一般所公認的大國,成員國的GDP佔全球逾八成。其峰會的性質為「最重要的國際經濟合作論壇」(premier forum for international economic cooperation),近年峰會的討論範圍亦已包括氣候變化、難民等問題。由此可見,G20所作的決定絕對可以對全球人類有深遠影響。但為甚麼G20不是G25呢?哪些國家可以成為G20成員?對不起,是沒有甚麼準則的。為甚麼非洲只有南非一個G20正式成員?想成為成員的國家為何沒有申請加入的程序?這些都是沒有合理原因的。沒錯,我想說的就是:G20本身就是一個不公不義的機構。

不但G20的組成本身就沒有多少認受性,它的運作更猶如一個黑箱。G20連自己的會章都沒有,根本沒有人知道它依據甚麼守則來議事。絕大部分的會議都是閉門進行,而且重要文件也沒有對外披露,公眾連好好監督這個機構的機會也沒有。峰會還算有世界各地媒體採訪,讓我們可以知道那些大國領袖談了些甚麼,決定了甚麼。但那些工作小組會議,99%的人是沒有聽過的。因此,就算撇除G20對處理氣候變化不作為、向商界利益傾斜這些東西不談,我們也有理由對G20這個不民主的黑箱組織反感。這亦解釋了為何每次G20在自由民主國家開峰會,都引來全球各地的示威者抗議。

諷刺的是,今天我們在香港抗議警察濫權、人權倒退。而G20峰會往往就是警察擴權、限制公民自由甚至是過分使用武力的時候。去年的布宜諾斯艾里斯峰會,議場附近的封鎖區域竟有12平方公里之大。前年在漢堡,德國警方出動了水砲車鎮壓示威者。2010年在多倫多,除了用了催淚彈和胡椒噴霧外,警方拘捕了超過一千人。當中當然包括大量和平示威者、途人以至記者。而據報大阪為了今年的峰會將動員三萬二千名警察。


簡單來說,G20本身是一個不民主、黑箱作業而且和警察擴權相關的組織,我們如果將它視為潛在的正義化身,不但不合理,更是無視這個集團本身的缺陷。今次運動不是很多香港市民感激海外人士的跨境聲援嗎?如果我們真的認為跨境聲援是值得做的話,我們可以漠視G20成員國在世界各地所做的壞事,或者被G20排斥的世界各地人民嗎?或者,不提出這些問題也可以,甚至我們也可以「要求」G20做些好事(其實如果不要它解散,就更應監督它!),但總不能像「G20 Free Hong Kong」這句說話那樣,變相將G20視為有認受性而且理所當然會伸張正義的組織吧。

你或者會回應,其實大家都知道,因為中國就是G20成員之一,而G20是採用共識決,所以G20是不會Free Hong Kong的。大家只是期望西方國家可以藉此場合向習近平施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集會的主題是形同支持G20體制的「G20 Free Hong Kong」就完全不合邏輯了。因為你期待的根本不是G20,而是另有其人。

其實2019年6月26這一天本身在香港史上就是一個值得記著的日子。首次人大釋法,就是在1999年6月26日這一天發生。那次釋法,就是破壞了人權、法治和自治等原則。人權、法治、自治……這三項東西不正好是這次運動所主張的價值嗎?6月26日這一天,更值得做的,我相信是提醒大家,特區成立後首場大型主打人權、法治和自治的運動就是源於20年前人大釋法的居留權運動。

沒錯,居權運動並不完美。或者,今天講「家庭團聚是人權」沒有多少群眾支持。然而,既然要支持人權、法治和自治,容許我(再)脫離群眾、(再)自絕於群眾。所以昨天晚上我選擇到的是紀念人大釋法二十週年的遮打花園集會,而不是到愛丁堡廣場將寄望放在一個不民主的黑箱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