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週問題(2018/12/17)

說來慚愧,我近年愈來愈少看新聞。本地的政治悶局令人提不起勁,大多本地時事都是靠朋友之間耳聞,國際新聞又不知從什麼平台開始接觸。要數今年有什麼震撼的新聞,我還真有點蒼白。既然如此,只好說一件自己經歷過的故事。

還記得年初時,海麗邨清潔工人罷工,為向外判商追回遣散費。外判商如何巧取豪奪,企圖省下過百萬元的遣散費,這些都已經有傳媒報導過,在此不贅。我想說的是當時到場支援/拍照時的一點觀察。其中一幕我到現在仍然難以忘懷:罷工工友剛去完灣仔請願,在工會安排的回程旅遊巴上,工會幹事問了一句:「有多少人之前有來過港島呢?」舉手的工友寥寥可數。在邨內受聘的清潔工,其實大多是海麗的街坊,所以甚少需要離開社區。再加上長工時和家務,出港島經已是一個新奇體驗。還記得工會幹事在手機上播片,向工友們展示電視台踢爆了兩間外判商其實共用同一辦公室:「你哋嘅事係有人知道㗎!網上其實好多人討論!」 然後在元旦遊行,夜貓訪問了兩位工友,他們說第一次來這種遊行,更說「好彩有呢個衰老細啦」,不然不會經歷罷工以來的這一切。

後來罷工算是成功了。接下來的一年我近距離地經歷了許多政治事件。上面這些片碎對香港、對世界可能無關痛癢,但當連續兩次補選都被建制派偷到雞、當台灣的同性婚姻公投中保守派大獲全勝時,我腦海中總會想起這些故事。到底和我們身處同一個地方的人,他們在經歷一個怎樣的香港?當我們在說一些宏觀分析,思考整個社會的改革藍圖時,他們接觸到的可能只是TVB的新聞,是樓下建制派區議員的福利活動。面對這種經驗的鴻溝,我們只能等待一個歷史契機,構想一些政治行動,期望可以窺見各自的世界。

L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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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在香港又想令世界變得平等,真是「有好有唔好」。好的,就是香港長大的背景(還有我自己那洗不去的階級優勢)令我相對容易掌握中英雙語,要了解不同地方的經驗和知識也算容易。而且就算香港的政治自由空間被收緊中,但如撇除參選議會不論,香港搞非暴力政治鬥爭的風險其實還是比世界很多地方要小得多。

網上常見到人歎息香港沒有希望之際,我也看見以下的事情:台灣在三度政黨輪替後左翼力量還是抬不起頭、巴西極右擊敗中間偏左上台、有大量石油的委內瑞拉內外交困。普選、主權獨立、甚至有天然資源原來都不可能「命運自主」。影響人類命運的,終究還是大國和資本。而當下世界最舉重輕重的國家,就是美國和中國。

「本土派」說香港人建設民主中國是妄想。我卻說就算中國政府由普選產生,而且到時執政黨不受保守民族主義影響,只要民主中國是資本主義的中國,這個體制仍然會帶來無數壓迫和災難。

既是生於香港的因素,也是貪生怕死,無力(或更是無心?)在大陸搞出甚麼來。於是就算不認同毛派觀點,見到近在咫尺的佳士工人和聲援團勇敢鬥爭,不得不肅然起敬。因為一股中國國內的反資進步力量,不但是中國工人需要的,也是人類所需要的。更何況佳士工人和聲援團活躍的地方,其實近在咫尺。但就算香港特區的東平洲與佳士廠房的距離比起東平洲與香港島的距離更近,同時香港的權貴和反對派幾乎每天都談「融合」,但那條邊界還是奇闊。

工人和聲援團主力紛紛被捕、聲援學生回校亦受打壓。我在慶幸自己還可以打這段文字時,卻也進一步感受自己的無能和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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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上來說,這不是資本主義重心國家的大選年,而其中的政治勢力也沒有大變化。美國中期選舉也就這樣了;德、法的不穩、英國脫歐、意大利的問題意味著歐盟這個數十年人性化點的新自由主義計劃已經是搖搖欲墜,但沒有真正分水嶺式的大事。

所以政治上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極右Bolsanaro當選南美的最大經濟體的總統。這不止是一國之政,而是對整個拉美的格局必然有重大的影響。但鑑於巴西以至拉美並不在於全球秩序的頂層,影響力終歸有限,例如不見得巴西的極右有機會反饋至美國。

就我而言,最重要的事件是IPCC發表的全球暖化報告。關於全球暖化將會帶來莫大災難的說法以至運動,其實已積累了很久。但在我看來這報告意味著激進的綠色運動將正式步入主流。這報告不是甚麼少數有心科學家,而幾近是全球共識。而其內容的驚嚇程度己經遠遠超越一貫的環保想像。在未來的一兩年,末世的感覺將正式散落到各國的運動之中。再加上氣候的問題開始真正湧現——我們的山竹已經算是少事了,種種災難帶來的激進化,可謂再為現在已經越來越兩極化的政治火上加油。十年以後如果要要追本朔源,這份報告會在所有的時間線上佔一席位。

Ch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