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與仇恨 | 王一一飛

在2017年8-9月左右,自己在獨立媒體、夜貓和立場新聞刊登了文章《用甚麼理論去理解本土思潮?》,當中談到自決重人權和個人而極右重集體民族抽象單位,更談到自決重視解放而極右重視強者對弱者征服。可是,筆者卻發現,追求解放/自決的左翼,當中有大愛包容,也有仇恨征服者的人。

大愛包容類型的左翼,主張愛、包容和接納你的仇敵。就算警察打你,你不可以還手,不可以恨他,你要用愛和血,去感召你的仇敵。就算中國政府壓迫香港,你不可以恨它,反而要包容他們,導正他們前去正路。這正是「讓愛與和平佔領中環」、甘地、馬丁路德金所說的一套,我們要愛人如己,甚至要學懂去愛你的仇敵,就算敵人用暴力對付你,你也不可以暴易暴。這套方式,能夠用和平方式解決問題,吸引很多人,都是不少人的首選。

可是,左翼都很容易成為仇恨征服者的人。有不少人和他們的親友,被警察打,在警局被苛待,對征服者的不義對待產生了怨恨,因而希望利用暴力討回公道。他們覺得在旁邊袖手旁觀看警察打人、被警察打,而拒絕還手,等同助紂為虐、縱容暴政。對他們來說,中國政府壓迫香港、極權壓迫很多底層的人和異見人士,他們看不慣、他們有憤怒,因而希望懲罰他們的惡行。

兩種左翼,就像《變種特攻》中的博士和磁力王。博士和磁力王,都追求解放,重視權利,討厭強者征服弱者。可是,不同的是,博士是大愛左翼,主張追求變種人解放的過程不可仇恨人類,甚至要融入人類社會。不過,磁力王被人類壓迫和歧視後,討厭人類作為征服者欺壓弱者,因而對人類征服者產生怨恨,很想消滅他們之後讓變種人解放,甚至主張變種人不應在人類社會面前隱藏起來遷就人類,而要突顯自己特徵,讓他人學會接納他們。如果講博士像佔中三子,磁力王像勇武本土派的梁天崎。當然,有一些人和社運人士在國族問題上像博士,但在階級和警察面前變成磁力王(可能是在警局常常被人打),但很難怪他們,因為他們世界性視野令他們難感受國族壓迫,但警局內的經歷讓他們在警察面前容易變成磁力王。

筆者自己覺得,博士和磁力王兩者之中,可難說那一種百分百正確,那一種百分百錯誤。人人都知道所有人一起愛身邊的人感覺很舒服,會令世界變得和平及美好。可是,當人被壓迫時,產生對征服者施暴者的怨恨,都確實是容易理解的。假如你被人殺全家,你會否對兇手產生怨恨?如果你是局外人,人人都知道電影《Munich》當中怨怨相報何時了的道理,人人都想在愛與和平下生活,但如果你是巴勒斯坦和以色列局內人,一生中有親友被對面所殺,有土地被對面搶走,天天被人征服和壓迫,大愛包容,確實是難以聽下去,而他們選擇仇恨,也的確是容易理解的。正如海地黑人被白人奴役、壓迫,經過十幾年戰爭之後獲得了解放,卻因為白人壓迫所產生的怨恨而在立國第一天將所有白人殺光。大愛左膠講他們在種族清洗,但用另一個角度想,如果你被人奴役一輩子,失去了上輩子的人生,難道你不會對征服者產生仇恨嗎?

也許,人生最大的無奈,就是要被迫捲入征服和被征服的困局,因而進入不斷的仇恨,但卻不能怪責那些仇恨壓迫者的人。因此,用怨恨來同仇敵慨,仇視黑警,仇富,仇視中國政府甚至中國人,也許筆者都不會阻止,甚至很多時候都會受這種怨恨所帶動,想對征服者報復。不過,如果有一天大家都疲倦了,覺得殺下去沒有意思,覺得敵視下去沒有意思,而大家真的可以在有安全、人權和民主制度保護前提下和解,學學曼德拉,放下對對手的仇恨,即使困難,但如果有有心人勞力嘗試,總會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