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抗爭運動還需要朋友嗎?由澳門風災到民主牆爭議的反思 | 吳仲耀

隨著中共拖延香港的民主進程,再加上香港經濟由2003年的低谷反彈後卻無法令廣大中下層市民分享到「繁榮」成果,抗爭民眾愈見不耐煩。約十年前,有青年行動者不滿遊行「行禮如儀」,開始了留守和佔據馬路的行動模式。之後又有五區公投、和平佔中運動。以上提到的都是行動策略的轉變。而「本土派」之崛起和港獨論的冒起則更加是訴求和願景上的重大轉變。

經歷了雨傘運動、旺角騷亂,高牆似乎還是未能撼動。相反當權者的攻勢更加猛烈。六名立法會議員當選後被DQ,後來再有十六人因為東北案和公民廣場案被判重刑。

無力感大嗎?大!大到不得了!大家都問出路在何處。有些人提出並實踐國際連結,期望台灣和西方的支援力量可以做香港民主運動的後盾,又或者起碼令中共在香港不能太過放肆。這些工作儘管未必能帶來太大實質作用,但筆者絕對樂觀其成。我們在跟一個龐大的政權鬥爭,朋友、同情者又怎會嫌多呢?

但過去發生兩星期發生的事卻又令人十分擔心。首先,是澳門的風災。對於鄰埠的悲劇,香港市民當然可以評論,提出質疑。但我看見的是,不少香港人的態度不是為澳門民眾歎息,而是在藉機確認香港(人)比澳門(人)優秀的心態。例如一名香港KOL撰文總結這次網戰時竟說:「你們(按:指澳門人)選擇大陸化之路,我們(按:指香港人)選擇拒絕大陸化之路,你們追求的一國兩制模式是我們拒絕的模式,這就是一切矛盾之源。」就算我相信這位KOL也是真心希望澳門變好,但這樣的修辭和用語,與「港豬」論又有何分別?這種說法是為香港民主運動爭取同情,還是在製造更多的敵人?

本港各大學開學後,先出現民主牆的「港獨對愛國主義」大戰。中大學生會會長叫罵「支那」一幕,更令他「紅」遍神州大地。之後又有因為教育局副局長蔡若蓮之子輕生引發出來的「涼薄爭議」。統獨問題本是可以討論的。當校方出手打壓,有陸生毀壞相關訊息,那顯然就是一個言論自由的問題。可惜的是,後來這場爭議就變相身分認同之戰。而「支那」一詞一出,更令人難以力撐中大學生會。涼薄爭議,教大應要頂住外界的政治壓力,按既有的校規處理問題。就算有些人認為那句說話超越了言論自由的底線,但院校自主的原則又豈能被破壞?。

在戴耀廷備受壓力的今天,這兩件事予當權者及其爪牙將魔爪進一步伸入大學校園的機會/藉口。對!香港很多人都支持言論自由。但現實是殘酷的:就算一個人平日說「就算我不同意你,也要『誓死』捍衛你說話的權利」,但這人不會在所有打壓言論自由的事件出現時有一樣的行動力。如果大學校方是除去民主牆上寫著「結束一黨專政」的標語,社會各界的反應肯定比現在見到的要大起碼十倍。又或者想一想當年國殤之柱和民主女神像是如何長留港大和中大校園?為何一眾KOL在涼薄爭議只能盡量將焦點放在高官本身的雙重標準和偽善,而難以將爭議回到院校自主、言論自由的議題當中,也就是因為本身「恭賀」蔡若蓮的言論確是不恰當。

權力在當權者手中,權貴當然才是我們要打擊的首要對象。但抗爭也要講策略,減少潰敗的機會(「現實政治」不是陳雲當初成為KOL的主因之一嗎?)現在令人氣餒的是,經過過去多年有關「有用冇用」的爭論後,似乎不少抗爭運動中的活躍分子不覺得爭取更多人同情是重要的(還是只需爭取某些地方的人的同情,而在主要戰場的香港、澳門中國大陸則可以自我孤立起來?)。爭取盟友和同情不代表要放棄原則,真心支持港獨的人可以繼續講出他們的訴求。香港的抗爭運動既缺金錢,沒有武裝,更沒權力。當你將中共治下的人都幾乎罵盡時,就算中共有一天倒台你也不會有好日子過。當你連道德上也只能和權貴們鬥沒有那麼骯髒時,那「港豬」們就算看權貴不順眼,也不會有意成為運動的一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