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園六四晚會和抗爭循環 | 吳仲耀

隨著支聯會近年受到「本土派」攻擊,近年支聯會在維園舉辦的六四燭光晚會出席人數有減少的現象。由2009年六四二十週年起,大會宣布的參加人數都不少於15萬人。但在前年,支聯會宣布的與會數字減至13萬5千。到去年,該數字再減至12萬5千。而今年二十八週年的數字更減至11萬人。而警方所估算的數字也出現類似的趨勢。坊間於是出現了新一代將會不再關心六四的說法。

除了中國人的身分認同被認為薄弱外,八九年的事距離他們太遠,亦往往被用來解釋為何新一代不執著於六四。但值得留意的是,其實由1993年六四四週年起,維園的集會的常態是「只」有四至五萬人出席(以支聯會公佈的數字計算)。由1993年至2008年,支聯會的數字顯示只有兩次晚會的出席人數高於五萬人。一次是六四十週年,當晚有70,000人參加。另一次是2004年,參加人數高達82,000人。2004年的中數比十週年還要多,除了是因為那年是六四十五週年外,還因為2004年初的政制爭拗。當年北京一邊推出了「愛國論」引導輿論,同時人大常委在2004年4月26日(對!是四二六社論發表的十五週年)頒下決定,否決香港的特首和立法會選舉分別在2007年和2008年實行普選的可能性。在這背景下,六四晚會出席人數創下了兩週年後的新高。

到六四二十週年,因為時任特首的曾蔭權自稱其放下六四論是代表香港市民的意見,竟然激出二十萬人湧到維園。當然,不得不提的是當時以青年為主體的抗爭運動經過天星皇后碼頭一役後已有一定的影響力。所以當晚維園出現了大量八九年時尚未出生又或者根本未懂說話的年青人。而這種動員能力大致維持到2015年,即佔領運動失敗後的一年才開始消散。

一文簡單地回顧六四維園晚會出席人數的變化,主要是想說明一點:這場晚會又或者其他抗爭的動員能力不一定是線性向上或者是線性向下的。研究社會運動的著名學者Sidney Tarrow就曾提出過一個概念叫「cycles of contention」(類似的叫法還有protest cycles)。我們可將這個概念譯為「抗爭循環」。簡單來說,Sidney Tarrow認為在特定時期,抗爭事件和參加抗爭的人數會大幅增加,但這段抗爭的高峰期會隨著抗爭者的分裂、疲勞、轉向暴力、被建制吸納、被打壓等原因而結束。

如果我們粗略地借用「抗爭循環」這個概念來分析支聯會六四晚會,那麼我們或許可以理解,經歷了整個九十年代到本世紀首個年代初的抗爭低潮,2009年至2014年的維園晚會正好象徵了香港社會當時處於抗爭高潮的社會氣氛。而我們現在目睹的,只不過是抗爭高潮結束的正常現象。所以,支聯會的支持者不用太過氣餒,痛恨支聯會的人也不用沾沾自喜。當香港的抗爭運動未來重拾動員能力時,除非到時支聯會已不存在,否則到時六四晚會的參加人數也很有可能再像七、八年前一樣突然回升。